第七章.7
(1/2)終于,皇后開了金口,她的聲音平板無波,如同在念誦一篇陳舊的經(jīng)文:“好了,云妃初入宮,想必也乏了。都散了吧?!彼p輕揮了揮手,那姿態(tài)與其說是在打發(fā)妃嬪,倒更像是在拂去衣袖上令人厭煩的塵埃。
眾人如蒙大赦,行禮告退的動作比平日里快了不止一倍。淑妃幾乎是被人半架著拖出去的,腳步踉蹌,經(jīng)過我身邊時(shí),一股濃烈的、帶著恐懼的冷汗味撲面而來。
肩輿剛抬回清輝殿的宮門,皇帝身邊的大太監(jiān)高德勝那張堆滿褶子的老臉,便帶著一種刻意討好的諂媚笑容迎了上來。
“云妃娘娘大喜!陛下有賞賜,正在殿內(nèi)候著您呢!”他躬著腰,聲音尖細(xì),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賞賜?在這個(gè)節(jié)骨眼上?昨夜的驚魂尚未消散,今晨鳳儀宮的刀光劍影才剛剛落幕,他的“恩寵”卻來得如此迅速,如此湊巧,其中必定暗藏玄機(jī),絕無好事。
踏入殿內(nèi),果然看見趙珩負(fù)手立于窗前。他換上了一身玄色繡金常服,襯得身姿愈發(fā)挺拔修長。聽見腳步聲,他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。陽光透過窗欞,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含著溫潤的笑意,仿佛昨夜的血腥與今晨的暗涌都從未發(fā)生過一般。
“云兒回來了?!彼穆曇魷睾停瑤е〉胶锰幍挠H昵,目光落在我臉上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,“鳳儀宮那邊……可還順?biāo)??皇后與各宮姐妹,想必都是和善之人?!彼此圃诶页?,可每一個(gè)字里都藏著試探的鉤子。
“承蒙陛下洪福,皇后娘娘慈和,諸位姐姐……亦十分關(guān)照?!蔽椅⑽⑶ィZ氣平淡無波,將鳳儀宮那場驚心動魄的無聲廝殺輕描淡寫地帶過。
趙珩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,似乎對我的“識大體”頗為滿意。他邁著優(yōu)雅的步伐踱步過來,從身后侍立的小太監(jiān)捧著的紫檀托盤上,拿起一個(gè)巴掌大的、通體剔透的羊脂白玉盒。
“朕知你來自北地,定然思念故鄉(xiāng)風(fēng)物。”他輕輕打開玉盒的鎏金搭扣,盒內(nèi)猩紅絲絨襯墊上,靜靜臥著一串手釧。這手釧并非中原常見的珍珠翡翠,而是由九顆渾圓碩大、鴿血紅般的寶石串成!每一顆寶石都純凈無瑕,色澤濃艷欲滴,如同凝固的北境落日,又恰似……剛剛從戰(zhàn)場上流淌下來、尚未干涸的鮮血!在殿內(nèi)光線的映照下,折射出驚心動魄的、帶著血腥氣的璀璨光芒。紅寶之間,點(diǎn)綴著幾顆打磨圓潤、溫潤內(nèi)斂的純金珠子,更襯得那紅色刺目逼人。
“此乃北境新貢的上品鴿血石,朕瞧著這顏色,倒與你烈性相合。”趙珩拿起那串紅得刺目的手釧,指尖輕輕捻動,寶石相互碰撞,發(fā)出冰冷清脆的微響。他的笑容依舊溫和,眼神卻如同深邃的寒潭,緊緊鎖住我的反應(yīng)。
北境新貢?上品鴿血石?
這哪里是什么寶石!
這分明是戰(zhàn)利品!是我父王在北境前線,率領(lǐng)北狄勇士們,用他們的鮮血和生命,一寸一寸為他趙珩打下的疆土所換來的象征!每一顆寶石的紅光,都映照出戰(zhàn)場上的滾滾硝煙與堆積如山的尸骸!
一股冰冷的、帶著鐵銹味的怒意瞬間涌上我的頭頂!袖中那根淬毒的骨簪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憤怒,似乎在劇烈發(fā)燙,仿佛在叫囂著要立刻刺穿眼前這張?zhí)搨沃翗O的臉!
然而,我臉上的肌肉紋絲不動。甚至,緩緩地、極其自然地綻開一個(gè)明媚的笑容。那笑容如同漠北雪原上驟然綻放的格桑花,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、受寵若驚的欣喜。
“好漂亮的紅!”我伸出手,指尖帶著恰到好處的、微微的顫抖,輕輕拂過那冰冷堅(jiān)硬的鴿血石表面,如同撫摸情人最珍愛的寶物。目光清澈,帶著毫不掩飾的贊嘆,迎向趙珩審視的眼睛,“像極了臣妾家鄉(xiāng)落日時(shí),映紅了整片天空的云霞!陛下……您待臣妾真好!”聲音里浸滿了蜜糖般的甜膩與感激。
趙珩眼底深處那最后一絲銳利的審視,似乎在我這毫無破綻的“驚喜”中緩緩融化了。他滿意地笑了,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饜足,輕輕執(zhí)起我的手腕。
他的指尖觸碰到我皮膚的剎那,一股冰冷黏膩的觸感瞬間傳來——那絕不是活人的體溫,更像是一條剛從陰冷沼澤里爬出的毒蛇!那寒意順著腕部的血脈,直直地鉆入我的心臟!袖中緊貼手臂的毒瓶,仿佛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,微微震動了一下。
“你喜歡便好?!壁w珩的聲音低沉悅耳,卻帶著蠱惑人心的磁性,如同毒蛇在耳邊嘶嘶吐信。他親手將那串沉甸甸的、象征著我父王血戰(zhàn)的鴿血石手釧,一圈一圈,緩慢而堅(jiān)定地套上了我的手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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