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坤寧宮偏殿的驚雷與快捷酒店的手機震動
(1/2)趙大媽的動作比齊若萱預(yù)想的還要快。當(dāng)天下午，齊若萱就接到了李老師的電話。電話那頭，李老師的聲音帶著一種學(xué)者特有的嚴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：
“若萱啊，我跟閨女說了。她正好認識故宮博物院器物部的一位退休返聘的老專家，林老，專攻明清玉器，在圈內(nèi)德高望重。我把你家玉佩的情況簡單說了下，特別是提到‘陰陽雙魚’的形制和可能是祖?zhèn)骼衔?，林老很感興趣！他老人家平時不太見外人，但看在我閨女的面子上，答應(yīng)破例看看。時間就定在明天上午十點，地點在故宮里頭，西路的坤寧宮后頭一個安靜的偏殿。你看能帶著東西過去嗎？”
“能！太能了！謝謝李老師！謝謝您閨女！謝謝林老！”齊若萱握著手機，激動得聲音都在發(fā)顫，連日來的陰霾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，透進了希望的陽光。她放下電話，深吸幾口氣，努力平復(fù)激蕩的心緒，才走向堂屋。
史建國依舊抱著那個紫檀木匣，坐在門檻上，背影透著濃重的疲憊和固執(zhí)的沉寂。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花白的頭發(fā)上，卻暖不進那層厚厚的冰殼。
“建國，”齊若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有力，“李老師幫忙聯(lián)系上了故宮博物院的玉器專家，林老。他答應(yīng)明天上午，在故宮里看看咱家的玉佩?！?/p>
史建國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但他沒有回頭，只是抱著木匣的手臂收得更緊了，指節(jié)泛白。仿佛那玉佩是他身體的一部分，不容覬覦。
“專家？”他聲音沙啞干澀，帶著濃濃的抵觸，“看什么？看它能值多少錢？然后好賣了它去填那個無底洞？”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，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齊若萱，里面是受傷的野獸般的警惕和憤怒，“若萱！這玉佩是爹的命！是史家的魂！不是用來換錢的玩意兒！”
“建國！”齊若萱蹲下身，直視著丈夫的眼睛，目光堅定而懇切，“我知道！我知道這玉佩的分量！比命都重！可現(xiàn)在我們還有別的路嗎？張師傅的話你也聽到了，那修繕費，光基礎(chǔ)就得掏空我們！小軍……小軍現(xiàn)在人在哪兒都不知道！‘啟明文化’還在虎視眈眈！我們守著這玉佩，守著這院子，可要是連遮風(fēng)擋雨的屋子都塌了，魂還往哪兒安？”
她頓了頓，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：“我不是要賣它！我是想請專家看看！萬一……萬一它真有那么高的價值，也許……也許我們能找到別的辦法？比如抵押貸款？或者……或者用它作為文化價值的一部分，去申請更高額度的專項補助？林老是故宮的專家，他的話，分量不一樣！就算不為了錢，弄清楚它的來歷和價值，也是對爹、對史家、對這塊玉的一個交代?。‰y道你不想知道，爹拼死守護的，除了那份情，還有什么嗎？”
史建國死死地盯著妻子，胸膛劇烈起伏。齊若萱的話，像一把小錘，一下下敲打著他冰封的固執(zhí)。兒子的離家、天文數(shù)字的修繕費、院子岌岌可危的現(xiàn)狀……這些冰冷的現(xiàn)實，與懷中玉佩承載的厚重情感激烈碰撞著。他不想承認，卻又無法反駁妻子話中的絕望和那一絲渺茫的希望。
他低下頭，目光落在懷中的紫檀木匣上。匣蓋緊閉，卻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枚玉的溫潤。爹臨終前緊握他的手，那句“死也不能給錢家”……守護的，僅僅是玉佩本身嗎？還是它所代表的史家的尊嚴、那段不能言說的情，以及這座風(fēng)雨飄搖卻必須屹立的院子？
時間仿佛凝固了。許久，史建國才極其緩慢、極其沉重地抬起頭，眼中布滿了掙扎的紅血絲。他干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，最終，發(fā)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、帶著巨大痛苦和妥協(xié)的聲音：
“……去吧?！?/p>
第二天上午，齊若萱在故宮工作人員（李老師的女兒引薦）的帶領(lǐng)下，穿過游人如織的中軸線，拐進西路一片相對清幽的區(qū)域。在一座古色古香、掛著“器物部研究室”牌子的偏殿前，她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李老師和他的女兒李薇——一位氣質(zhì)文雅、在故宮書畫部工作的年輕女性。
“若萱姐，這位就是林老?！崩钷陛p聲介紹。她身邊站著一位身著樸素灰色夾克、頭發(fā)銀白、精神矍鑠的老者，正是林老。他面容清癯，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，仿佛能洞穿歲月。
“林老，您好！麻煩您了！”齊若萱連忙鞠躬，雙手有些顫抖地將那個紫檀木匣奉上。
林老微微頷首，目光落在木匣上時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。他沒有立刻打開，而是示意齊若萱和李老師父女隨他走進偏殿。殿內(nèi)陳設(shè)簡潔，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案，上面鋪著深色的絨布，擺放著各種專業(yè)的放大鏡、強光燈、卡尺等工具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書卷氣。
林老戴上雪白的手套，動作輕柔而鄭重地接過木匣，放在絨布上。他先仔細端詳了木匣的材質(zhì)和工藝，輕輕“咦”了一聲：“海南黃花梨？這匣子本身，也是個老物件了。”然后，他才屏息凝神，緩緩打開了匣蓋。
當(dāng)那枚溫潤通透、陰陽雙魚栩栩如生的玉佩完全呈現(xiàn)在強光燈下時，林老的眼神瞬間凝固了！他猛地俯下身，幾乎將臉貼了上去，拿起一個高倍放大鏡，對著玉佩的每一寸紋路、每一道弧線、每一處沁色，開始了極其細致入微的觀察。整個偏殿安靜得只剩下他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齊若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手心全是汗。李老師父女也屏息凝神，不敢打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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