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灰里的新單子
(1/1)順安公司的茶桌剛擺穩(wěn)三天，張大爺就掀著門簾進來了，手里攥著張揉得發(fā)皺的紙條，上面用鉛筆寫著個地址：“北巷三號，老馬家，說是家里總‘鬧東西’，讓你們?nèi)デ魄??！?/p>
董春正用軟布擦那半枚溪云谷帶回的銅錢，聞言抬頭：“老馬家？是以前開香燭鋪的馬大爺家？”
“可不是，”張大爺往茶桌旁一坐，林宇趕緊遞過杯熱茶，他抿了口說，“馬大爺那鋪子關(guān)了快十年了，前陣子他兒子想重新拾掇拾掇開個花店，剛刷完墻，就說夜里聽見鋪子后院有動靜，像是有人在翻東西，去看又啥都沒有。”
林宇摸出羅盤，指針在桌面上輕輕顫：“香燭鋪老后院，多半藏著些舊物件，積了年月的氣，沒理順就容易‘鬧’?！彼鋈幌肫鹗裁矗瑥某閷侠锓鰝€小布包，里面是從溪云谷保家仙龕前帶的香灰，“帶上這個，上次在那兒管用，說不定這兒也用得上。”
董春把銅錢揣進兜里，又往包里塞了卷紅繩——解鈴鐺那次后，他總備著些，說“老法子有時候比新工具管用”?！榜R大爺家的香燭鋪，以前供著‘香神’，”他忽然說，“我小時候去買過紙錢，見他柜臺后擺著個小神龕，說是能保生意順。后來鋪子關(guān)了，神龕不知收哪兒去了?！?/p>
張大爺一拍大腿：“準是那神龕沒安置好！老輩人說，供奉過的仙家牌位或神龕，要是隨便扔了，容易‘纏人’。馬小子準是翻著那神龕了，又不懂規(guī)矩，瞎挪地方?！?/p>
三人往北巷走時，晨霧還沒散，老馬家的鋪子門虛掩著，門楣上還留著“馬記香燭”的褪色刻痕。馬大爺?shù)膬鹤有●R正蹲在門檻上抽煙，見他們來，趕緊掐了煙：“可算來了！昨晚我守到后半夜，聽見后院的缸響，跑過去一看，缸蓋掉在地上，里面的舊賬本濕了半截，明明蓋得好好的……”
董春推開后院門，一股陳腐的香火氣撲面而來。墻角果然擺著口老缸，缸蓋斜在一邊，里面堆著些發(fā)黃的賬本和捆扎好的舊香。他蹲下身，指尖劃過缸沿，摸到點黏糊糊的東西，湊到鼻尖聞了聞——是檀香，和溪云谷保家仙龕前的味道像。
“神龕呢？”林宇舉著羅盤在院里轉(zhuǎn)，指針在西墻角的雜物堆前晃得厲害。
小馬往那邊指了指：“在那兒，我爹說占地方，讓我扔了，我沒舍得，就堆那兒了?！?/p>
雜物堆里果然埋著個巴掌大的木龕，漆皮掉了大半，里面的牌位早沒了，只殘留著點香灰。林宇把布包里的溪云谷香灰倒了點進去，剛要說話，就見龕里的香灰忽然動了動，像有風(fēng)吹過似的，卷出個小小的漩渦。
“是香神在認香火，”董春把神龕捧出來，用紅繩在龕角系了個結(jié)，“這神龕供奉了幾十年，早有了靈性，你們把它扔在雜物堆，它自然不樂意?！?/p>
小馬聽得臉發(fā)白：“那……那咋辦？我還想開花店呢……”
“簡單，”林宇找了塊干凈的木板，墊在神龕下，“把它擺在柜臺最顯眼的地方，每天燒炷細香，跟它說‘以后換供鮮花，也給您添份新氣’。香神護的是‘人氣’，你敬著它，它自然護著你的生意?！?/p>
董春往缸里撒了把香灰，又把賬本挪到干爽的地方：“這缸得挪個位置，別對著后門，老話說‘財不露白’，香神也不愛看門戶洞開?！?/p>
正說著，小馬的媳婦拎著早飯過來，手里還捧著束剛掐的野菊：“我聽我爹說過，香神愛干凈，擺束花準喜歡。”她把野菊插進神龕旁的空瓶里，黃燦燦的花瓣映著舊木龕，倒有種說不出的和諧。
林宇看著羅盤指針慢慢穩(wěn)下來，笑了：“妥了，香神認這花了?！?/p>
中午離開時，小馬非要塞給他們個紅包，被林宇推回去：“等你花店開張，送我們束開業(yè)花就行，比啥都強?！?/p>
路過巷口香燭鋪，董春進去買了包細香，遞給小馬：“記得用這個，味兒淡，不搶花香?！?/p>
回公司的路上，張大爺看著手里的紙條笑：“你們這順安咨詢，現(xiàn)在連‘香神’的活兒都接了，以后怕是要成‘百事通’了?！?/p>
林宇晃了晃手里的羅盤，指針在陽光下亮得很：“管它是啥活兒，只要能讓人踏實做生意，咱就接。你看那香灰，在哪都能起作用，咱也一樣?！?/p>
董春摸了摸兜里的銅錢，又想起神龕里卷動的香灰漩渦，忽然覺得這些看不見的“靈性”，其實都是些實在的理兒——你敬著日子，日子就護著你；你想著別人，別人也想著你。就像那香神，換了鮮花供奉，不也照樣樂意護著新開的花店？
公司茶桌上的三枚銅錢在陽光下泛著光，林宇往香爐里添了點新香，煙縷纏著老門板的木紋往上走，像在寫一句無聲的話：這世上的事兒，從來不是非舊即新，非此即彼，能把老的念想融進新的日子，才是真的順，真的安。
下午，小馬打來電話，聲音里帶著笑：“剛才試營業(yè)，來了好幾個買花的，都說我店里聞著‘舒服’，多謝你們了！”
林宇掛了電話，沖董春揚了揚下巴：“聽見沒？香神顯靈了?！?/p>
董春正往賬本上記今天的事，聞言笑了，筆尖在紙上劃過，寫下“北巷花店，香神安置妥帖”，字跡落在老門板茶桌的木紋里，像給這新添的故事，蓋了個踏實的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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